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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喵鸣狗盗

十九 喵鸣狗盗

《道德经》第十三章有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诸子百家的作品都是相当考验读者悟性的,所谓考验悟性,就是说有一大堆坚称自己所悟才是正确答案的家伙,至于推崇其他释义的人,悟性不够,何足道哉!

几乎每句话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内涵及外延,养活了古往今来千千万万校注古籍的学者。

比如百度百科里,文首这句话的译文是“人们之所以有大患,是因为人们有自身的荣辱利益概念;如果人们没有了自身的荣辱利益概念,人们还会有什么祸患呢?”

“当然会有祸患,比如会被烂透了的翻译气死,如果我汉化组里有人敢拿出这么狗屁不通的一翻让我校对我就去撕了他的日语等级证书。”温歆第一次看到这段译文时如此评价道。

初中背《道德经》时,温歆对这句话的理解是“我之所以会倒霉,因为我还活着。我要是挂了,我还能倒什么霉?”

温歆非常满意这样雅俗共赏的解释,“无身”不就是挂了么,连身体都没了,还能是什么?就算倒霉了,至少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别怕倒霉。多么豁达的心胸呀!谁说老子消极避世的?

所以,当发现有人硬是将什么“自身的荣辱利益概念”给塞进无力反抗的老子作品里时,他非常愤怒,眼前浮现出了初中时整天批评他乱做现代文阅读理解题的语文老师。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利波特,一亿个人眼中这道题更会有一亿个答案,错的不是我,是语文这门课本身。又不像数学物理本来就有标准答案,语文这种破课搞什么答案标准化?如果要搞至少把题目都改成有标准答案的语法题和文学常识题,甚至看拼音写汉字都行,不要来弄这些狗屁阅读理解,你说我乱做,我还觉得你这些破答案全都是理解过度的产物呢。高考阅读理解连作者本人来做结果只对一题这样的笑话都能闹出来,当年是哪个**提出高考语文要答案标准化的?向所有被中出过题的作者道歉!”

在他终于忍不住这样反驳老师的那天,他家长被叫到学校向老师道歉了。

后来,温歆就走上了写偏题作文的不归路,策马狂奔,敦复无悔。可惜终究没能完成用偏题作文气死语文老师的伟大目标,就规规矩矩地写好中考作文升上高中了。

再回首时,温歆发现他已说不准老子是否消极避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自己成变得消极避世了,他对老子那句话的理解也变得更为简单粗暴:

“人只要活着就会倒霉。”

这两年的经历更是明证。

好端端去逛个世博会也会被吸血鬼王看上。话说你一个吸血鬼来逛世博会做什么?顶着大太阳排几小时队我都觉得受不了你为什么比我还能排?别藏,我看见你世博会护照上的沙特馆印章了!我逛了三次都没排上沙特馆!

好不容易得救了吧,救命恩人却根本不是什么好货,甚至比吸血鬼王还要讨厌。强迫自己加入魔法公会也就算了,整天偷看别人内心想法也就算了,为什么总是要拖着我陪你去做最危险的任务?

什么,兽都?由二十四支兽人宗族统治的封建制魔法都市?我这次的身份是金姐的弟弟?要是出差错我会变成奴隶?食肉动物的贵族可以随便吃奴隶?呃,那我们只接触食草动物行么?什么,食草动物的贵族可以把奴隶当肥料洒?咦,我护照上的假名怎么是金坷垃?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近半个月的运势亦是糟糕透顶,虽说化险为夷让佐伊和伊薇特加入了自己麾下,正以为从此之后吃中饭都会变得非常轻松而洋洋得意之时,却冷不防被男人求婚了。

第一次被求婚我是拒绝的,你不能说让我搞基我就搞基,就算只是试一下搞基也不行。

这些天放学后,都会在校门口看到个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地等着再一次求婚。

温歆仿佛又回到了高一时整天从学校溜出去吃午饭的峥嵘岁月,每天都翻墙而出,潜行回家。如果穿越到战国时代,他自信能够以“狗盗”的伎俩成为四公子的食客混吃等死,不过孟尝君那边就算了,已经有属性重复的角色了。

伊薇特负担了每天买午饭的任务,佐伊自然也就和温歆他们同流合污每天中午都吃着垃圾食品。

晚饭时三人则按照同学们或者大众点评的意见在上海各个区域徘徊。这三人并不包括温歆,他忙着避难还来不及,三人是指佐伊、伊薇特和比琳达。被南宫谅和温歆从兽都拐出来时的比琳达完全就是个病秧子,如今总算是恢复健康,南宫谅特许她自由地玩耍一个月然后才开始和艾莉丝一起进行魔法的修行。

结果就被伊薇特拿去玩耍了,每天乐此不疲地给比琳达换上各种玩偶服带出去逛街觅食,仿佛领着只巨大的宠物要吃尽全上海的馆子。

如果不是还在学校食堂吃着早饭的话,佐伊和伊薇特的饭费算是彻底白交了。佐伊心疼地提出这一点时,却被伊薇特一句“对啊,我们下次饭费不要交了,早饭也出去吃吧!”将问题迎刃而解,引得护食三十一番队的同志们一阵羡慕。外国人民在国外自由不自由他们不知道,但外国留学生在中国显然是非常自由的。

是有住得近回家吃饭的学生,不过那是要家长给学校写条子证明的。至少对于家长和老师而言,“食堂太难吃了我不想吃,我打算每天到学校门口的快餐店吃饭,所以饭费就不交了”不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结果这群败家子全都是一边交着饭钱一边用零花钱买垃圾食品当中饭吃。

太可耻了,太浪费了。温歆今天也这样自省其身着,然后大大地咬一口汉堡。

一起咬汉堡的当然还有佐伊和伊薇特。初来乍到的他们已经在学校里获得了相当的人气。

伊薇特自不必说,在高中生这样的群体中,长得漂亮的姑娘总是有人气的。只要是漂亮妹子,别说是个吃货,哪怕是个绿茶婊,眼里只有外貌的男生们也只能说出“小X是我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人”这种鬼话。何况吃货在某些特殊口味人士眼里还是萌点。

佐伊如同活雷锋一般乐于助人,日行百善的高风亮节让温歆这种势利小人作呕,一开始还出于仅存的良知偶有援手,但很快变得只要看到他做好事就觉得恶心。

然而在学校这种地方,整天做好事的学生总会遭人怨恨,同学会觉得你是个只会拍老师马屁的**。不管是玩乐还是学习都会纷纷避开你,生怕被你打小报告。

温歆班里的同学们一开始便是这样想的,他们觉得这个留学生太贱了,比起活雷锋,更像是小蜜蜂。如果国外的学生都这幅鸟样,那还是在中国读书比较好,外国人民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直到有一天佐伊痛扁了一个在马路上拗分初中生的混混。

为公中学高中部是没有小混混的,一方面,毕竟是市重点,进来读书的学生总还会在意自己前途;另一方面,不安分的学生大部分都进入温歆麾下整天忙着吃中饭了,温饱尚不稳定的他们无暇去耍流氓。

佐伊打的那个家伙是区里另一所高中的四大天王之一,被打成猪头后他很嘴硬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四大天王里最弱的一个,第二天放学和另外四个人一起带着百来号混混堵校门寻仇了。

温歆为了躲避刘伯笑早就溜之大吉,护食三十一番队的其他人找不着老大,对方要打的又是那只令人讨厌的小蜜蜂,而且还和美丽可爱大方的每天帮我们买饭的伊薇特关系很好的样子,打了也活该。于是他们便乐得看戏,打算等佐伊被打得够惨了再出手救人。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学校的人,而且好像跟总队长关系也还凑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外校的人打死吧,那样丢的就是自家脸了。

佐伊可不需要他们救,打不过种马怪,但对付些高中生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他在地狱第一环勤奋好学了两千年,掌握了几十种语言,人世间大部分的格斗术也都已经练到纯熟,不敌种马怪单单是因为力量上的差距已经大到无法用技巧弥补了。

同样在一旁堵门的刘伯笑摩拳擦掌地想要上来助拳,却又担心温歆趁乱逃走,于是决定在不弄乱衣服的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帮佐伊收拾掉这群渣渣。

后来就再也没有什么四天王了。

对于青春期躁动的人群来说,比起乐于助人的男生,会打架的男生显然更有魅力,佐伊转眼就成了学校的大英雄。当他被冲上来的男生们欢呼着“副总队长万岁”高高抛起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加入温歆麾下了。

更让他疑惑的是,班里的袁诚同学之后就不时向他投来哀怨的眼神。奇怪,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难道是因为伊薇特整天抢他薯片吃?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比起这个,他更在意温歆的书签。

原来温歆并非只有一张手制书签,而是有一大堆,据他说他自己看书过于三心二意,经常一本书看到一半就开始看另一本,甚至经常同时看好几本,自然就需要许多许多书签。

见佐伊整天拿着自己书签看来看去,温歆便干脆送给了他和伊薇特一人一张。

佐伊的那张写着:

“总有那么一些人 喜欢跑来找我吐槽说还有第四个问题

夜宵吃什么

我回答他们

您减减肥吧”

伊薇特那张则是:

“早上好我的早餐 我一整晚辛辛苦苦沉睡了两万数千秒

或许是为了

能够遇见你

啊呜啊呜嗯”

佐伊似乎对自己那张不太满意,还是不停来翻温歆的杂书。伊薇特则如获至宝地把书签夹在了新买的美食杂志中。

秋紫绘回来了,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却一脸满足。整天都慵懒地趴在课桌上抱着自己那本天蓝色的写生簿。温歆想把簿子要过来看看,她便得意洋洋地把画面展开在温歆眼前,细致地解说着一幅幅精美的绘画,却决不允许温歆自己用手去碰。

“我就知道她心情这么好准没好事。”欣赏完毕的温歆嘴角抽搐着摔倒在自己座位上。

“怎么?她画了什么?”邻座的佐伊很配合地开口问道。

“画的是她修复的那些地标性建筑,只不过,画风全都变了。”

“画风变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所有的那些建筑物都根据她的喜好被做了变动,一开始几张还好,只是变高变矮变宽变窄,然后就渐渐加上了一些装饰甚至大的改建,到最后根本就是另一栋建筑了。比如央视大楼,本来蛮正常的现在被她画得像个臭短裤一样。”

“画个画而已又无所谓……啊,她难道是在用‘须臾与永恒的画室’修复情人劫被破坏的建筑物时画的这些画?也就是说那些建筑都已经变成她画出来的样子了?”

“没错,估计她连着画了一周多到最后无法控制住自己艺术创作的激情了。”

“那怎么办,全亚洲的地标岂不是都乱套了?”

“她耍小性子不愿意改回原来的画风,郁咅関自己再去重建成本太大了,只好委托圣德学院修改平民记忆并且篡改网路情报了。我猜你现在要是去百度一下央视大楼会发现它已经有‘大裤衩’之类的外号了。”

“嘿……哇,真的叫大裤衩!”

此事温歆只是略微有些蛋疼,毕竟对于宅男来说,就算世界上全部建筑的外观都变成三角裤、平角裤、丝袜、吊带袜甚至比基尼其实也和自己毫无关系,现在自己需要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怎么摆脱刘伯笑;二,那只该死的猫。

有只野猫在学校的花园里安家了。这是一只优美的公猫,乌黑发亮的身躯像是刚从墨汁里捞出来,但它并非全黑,一抹白毫弯弯地挂在脖子下方,四肢的末端也点缀着洁白的猫爪,黑白两色的和谐搭配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高贵感。

温歆对他很不满意,因为他对自己引以为豪的猫叫声居然没有反应。

温歆居住的小区里有很多野猫,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他上下学时看到门口的猫儿就会学着猫叫逗弄它们,在日复一日的喵喵喵中,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十年了。

寒窗十载苦读,能收获多少学问?模仿十年猫叫,又该多么惟妙惟肖?

温歆自认自己的“喵鸣”之技艺已到了登堂入室的水准,但凡是只猫,都会在听到温歆叫声后疑惑地东张西望起来,以为附近有自己的同族,更有甚者还会喵声大作,想把自己的同族喊出来相认。

然而这只黑猫却懒洋洋地趴在花坛边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晒着自己的太阳,不管温歆喵了多少遍,都如同犬儒主义的先贤般悠然自得。作为对温歆坚持不懈的奖励,在被不厌其烦地喵了三天之后,它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瞥了眼温歆,钻到了花坛的另一角。

“它嫌你太吵。”佐伊补刀道。

“我觉得温歆叫的很像哦!我宿舍楼下的猫昨天晚上**就是这种声音!”伊薇特“安慰”道。

温歆不理他们,站在那边托着下巴沉思,半响才恍然大悟地说:“我懂了!这家伙不是猫,一定是某种长得很像猫的神秘生物!世界上不可能有不被我的喵鸣声吸引的猫咪!对了,他是宇宙人,喵星人是存在的!”

在周围人同情的眼神中,他兴高采烈地回了教室。

二月就这样在逃婚和逗猫中度过了。

今天是三月的第一天,啃完汉堡的温歆为了继续他研究外星人的重要使命踱步到花园,催命似的喵个不停,黑猫现在已经连躲都懒得躲他了,因为再躲他也会追过来,只好把屁股对着他装睡觉。

佐伊和伊薇特也不愿意再陪温歆一起下来了,不为什么,太丢脸。

“他刚刚在想‘这人实在太烦了,要不干脆假装被他**一样的叫声骗到对他喵一下,好让他不要再来缠着我?可是这样总有种认输了的感觉,真是郁闷啊喵’,连猫都这样嫌弃你,就别在这里浪费大好时间了吧。”背后传来一个嘲笑的声音。

“你连猫都能读心?”温歆头也不回地问道。

“当然能,我连你都能读心呢。”南宫谅答道。

“没心情跟你拌嘴,你来做什么?快把锁链拿走!”

“带你去教育实习,没有锁链怎么带你飞呀。”

“不带这样的!你之前明明说过根本没有教育实习的!”

“那天是没有,今天有了啊。我不是说过要给你弄个强化实习月的嘛,情人劫过去二月都已经走掉一半了怎么能算数,当然要从1号开始完整地弄一个月,你放心,我把读心到的最强的越狱者都留到这个月和你一起享用了。快,这三张签抽一张,抽完就走,杀掉今天的三个你还来得及回来上下午的课,免得你又搬出我害你翘课影响学习的借口。”

“什么抽完就走啊,这是带着我飞出几百米以后才说的话么?”

“真啰嗦,你不抽我抽了……哦,不错,第一个对手是弗朗西斯•德雷克!”

远远地听到温歆的惨叫声传来,黑猫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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